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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7 23:14
标题: 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
春暖花开抑或细雨纷飞，这是个对已故先辈们哀思的季节。四月的芳菲化作绵绵不尽的怀念，总会有一场斜雨横飞，砸在尘土飞扬的乡路。通往所有墓地的小径，撒满哀思与泪花。
　　深鞠一躬，捧上一束鲜花，这是对先祖们的敬重。
　　一叩三拜，焚几许黄表纸，这是对已故亲人的深深怀念。
　　灰飞烟灭，生与死的界定，也许就是手中几迭麻纸和几炷焚香。到达墓地的人们，总是怀念先祖亲人音容笑貌和追忆生活中的精彩瞬间。
　　转身离去的瞬间，分明会强烈的感知先祖们留下了不灭信念和我们骨瘦如柴的身影。
　　《扫墓》
　　燃一串鞭炮，这也许就是阴阳两界唯一能听得到的响声了，先祖们，我们手捧鲜花一脸肃穆的来了。
　　刹到坟头所有的杂草，覆一层厚实的黄土，我们在给先祖们修补永世的房屋和家园。添土的坟头或一堆燃尽的纸灰，总会代表着一个家族的香火延续与后继有人。
　　通往墓地的路途中，撒满四月的鲜花和哀愁。到达坟头的人们，脸上写满缅怀与敬重。
　　上一炷香，袅袅升起的烟雾，却是浓的化不开的亲情。
　　焚几许麻纸，灰飞烟灭中都是对亲人无限深情地眷恋。
　　深鞠躬，再叩首。紧紧地攥一把黄土，捂在胸口。
　　"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"。
　　《插柳》
　　所有祈福的语言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助，所有祭祀的细节都是那样的悲悲切切，折几枝柳插在坟头，这是心心相系的留恋，这是生死意义上的挽留。
　　柳色青青，风依依，灞陵桥边，长亭外，友人拱手惜别，这是难舍的留恋。
　　苏堤春晓，柳絮飞扬，水天一色，情定断桥，泪洒西湖，这是青春和爱情的难留。
　　哀乐齐宣，哭声嘶竭，送葬的队伍中，长子扛起柳幡，亲人们拿着柳棍，这是对已故亲人的最后挽留。
　　四月春天的清明节，人们总要携几表黄纸，提一篮祭品，折几枝柳条，来到亲人的墓地，燃炮，焚纸，上香，遍地插柳。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7 23:17
杏花次第开放，纷飞的细雨便随之而来。日子走着走着，就走到了清明。
　　拂开两千多年历史的晨雾，散入五侯家的青烟早已不知所踪。唯有那深刻的民俗，印在黄皮肤上，代代传承，在细雨的氤氲中，在柳梢吐绿的期待中，不负众望，成为一笔民族深厚的文化遗产（2006年5月20日，经国务院批准，清明节终于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）。
　　翻开古书今文，你可以看到一个丰富多彩的清明。这是一个既有祭扫新坟生别死离的悲酸泪，又有踏青游玩的欢笑声的节日。
　　自秦汉以来，扫墓成为清明不可或缺的礼仪活动。上三五鲜果，酹几盏淡酒，捧一抔新土，燃两对红烛，点几枝袅袅的青香，采路边素白的野花做一个花环，双手合十，恭敬地献上。寄托着对先祖的思念和崇敬，让孝意在无言中流淌，世世承载。扫墓的人中，多半是心情比较平和的，但遇上多愁善感的或是刚经历生离死别的，想起墓中人在世时带给自己的欢欣，成了永久的纪念，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世界过得可好，那心里贮存的泪啊，不由自主喷涌出来，比起天上飘飞的春雨有过之而不及了。
　　在春和景明的清明节踏青、踏青、荡秋千、植树、放风筝、插柳等活动，事实一大乐事。试想，阳春四月，大地回暖，自然界到处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，走出去能看见嫩绿的叶，各式妖艳绚烂的花，黄鹂的动人啼鸣，正是郊游的大好时光。在这样清新的空气中多走走，多看看，能让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幽暗心情顿时得到释放，内心的欢畅自是不言而喻的。放风筝也是小朋友喜爱的，天上的风筝在飞翔，地上张张稚嫩的脸上，幸福一波一波的绽放开来，在和煦的春风中拔节。
　　说起插柳的习俗，有人认为是源自《诗经？小雅？采薇》里"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"。在亲人、朋友离别时，用赠送柳枝的方式来表示难舍难分，不忍相别之意。柳叶是春天的标志，在春天中摇曳的柳枝，总是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感。"折柳赠别"一词，就蕴含着"大地新春常在"的祝愿。古人送行折柳，也寄寓着希望亲朋离别家乡正如离枝的柳条，到了新的地方，能很快地生根发芽的祝福。
　　　　清明时节雨纷纷，杏花烟雨感恩心。当我们真正地走进清明，就会明白它不仅仅是一个法定的节日，更是一个民族精神的载体，能在滚滚红尘中，升华我们的心灵。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7 23:19
行走在簇动的人群中，常常蹙眉烦恼，总抱怨生存艰辛；伫立在安静的墓碑前，长长沉思过滤，方感悟活着真好。
　　朝夕相见，微笑拥抱、关切感恩统统被称为"做作"而彼此拒绝；天上人间，音容笑貌、举手投足皆已成为奢侈才含恨想往。
　　扫墓、献花的时节，忆起故人的宽和、自己的顽劣；往昔祥和、欢快的岁月，却肆意的糟蹋着那易得的慈爱。
　　肝有固疾、胃口奇好的人，最终却因为胃病去了；奖金丰厚的那一个月，却不及当初裸资快活宽裕；明明是最爱的家人，总是藉口是亲人，以最粗鲁、最直接的话伤害，完全抛弃对待外人的风度与优雅……
　　这些都是因为忽视了珍惜。
　　在这特殊的日子里，凝望白云幽石，我努力为自己开脱：以为遗忘了，其实只是在心灵的一角。当时间、地点、气氛都合适的时候，它便会温暖地重现。
　　听着这麻酥酥的辩解，猛然想起高晓松的话："一切艺术，都是吃饱了撑的。"其实，矫情的语句也是，这乱写的强词，是不是自己仗以生者的优越，欺负了逝者的安静？
　　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弥留的时刻才缅怀曾经的鲜活、悔恨自己当初的疏忽？总爱用人性的"悖论"来开脱这些行为，用不着注解了，其实，重来一次的话，过程也还将一样。
　　因为重来，我们依然会蔑视感悟。生活其实原本应该不为取悦他人，只为无愧自己的。对待陌生人尚且可以轻声细语，为什么非要强加亲人以暴风骤"语"？
　　我们不能决定怎样来，也不能掌控怎样去，因为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先到，所以我们更要在这来去之间，来决定怎样度过、决定开出怎样和美的"至归花"。
　　努力珍惜该珍惜的，以免后悔不该后悔的。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7 23:22
1.一年相聚一天
　　一年一次，一年就这一天，这兴许太少的时间。其实，每时每刻我都在牵挂着您，那三百六十四日也不例外。只是在今天我们在叙叙旧……
　　看着湛蓝的天空，春末的阳光如同盛夏骄阳把我的皮肤灼烤得异常火辣，没有雨丝的清明，使我产生对杜牧的"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……"的另外一种看法，是否存在着这样的真实性？也许，只是也许，杜牧这是他对陕西清明时节的气候真实的描写，但在我们南方和陕西有着千差万别的气候现象。只是，只是能真正表达的都同是一个心愿，在这时刻，愿故去的人们能在极乐的世界里安逸……
　　没有清澈的流溪，也没有狂奔的潮水，只有绿茵的植物在迎着阳光翩翩起舞。一些不知名的小虫，在空中飞舞追逐着、嬉戏着，尽情享受着这阳光明媚的清明。
　　2.没风雨的祭祀
　　没有了往年的同期雨纷纷的日子。几朵白云在蓝天下轻逸慢舞，阳光释放出让人们难以想像的奇热，其实温暖不必此刻给予。
　　我的心情无法安静，澎湃的激情拖着我疲惫的心绪，拉起我修长的双手，牵引着我沉重的脚步。风，一味在微笑，想将我沉凝的思绪带走。谁能拾起这份使人难以忘怀的心情？
　　我想用嚎哭的巨声将沉眠的故人唤起，昔日熟识的面孔总是飘逸在那一片犹如洁白的天空的脑海里。我下意识地冲着绿茵的花草们轻声说道：去吧，带着我虔诚的祈祷，愿离我而去的亲人们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一路走好。
　　3.土包里的追忆
　　我举着沉重的铲子，抡起沉甸的锄头，在吃力地铲着，在奋力地掘着……所有哀思的寄托都刻写在这一铲铲、一锄锄的黄土下。所有的一铲一锄的黄土都是翻腾着我的思绪的追忆……
　　泥土将您的躯体压在下面，草皮成了您的绿色的外衣，只是一些原有的花草我不忍心将它们覆盖、掩埋，让它们伴随着您走完灿烂的每一天。
　　我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，它缠颤着我的心扉，蠕动着我内心的血脉，我的血管近乎破裂，我眼睛溢出的是红色的泪水。
　　一锄下去，掘出一锄泥土，一个冬眠的青蛙，懒洋洋地还在沉睡，它竟然没有奔跳的意思，我不忍心将它惊醒，我慢慢将湿泥重朔一个窝，让它渡完这个冬春眠期。同是泥土下的眠物，您不再有语言的重现，而青蛙再过些时日将活蹦活跳地重现在这个世界上。
　　倘若您是一个青蛙，我不会有这份沉重的哀思……
　　不公平啊，不公平……
　　4.神圣的花草衣
　　清新的空气冲着晴朗的天空飞逸……
　　或许，您已知道，儿孙们的不孝，不能经常来看您，一年只有一次，三百六十五分之一年的时间，是儿孙们与您相聚的日子。虽然是短暂的一天，可是割不断儿孙们时常怀念您的思绪。
　　土包旁的花草可以作证，它无言记录着时限的消逝。它彩斑的外姿，是打扮着您的身体的外衣。不忍心，我不忍心，将您的外衣除去，让它尽情地裹着您的躯体，伴随着您走过年年岁岁……
　　有人说，前人以花草作衣是对后人的不利，可我不以为然，我认为，它也是生命，它能和您相伴，减少您独自寂守的苦日，它是对时轮的又一种记忆。
　　5.永恒的香冥钱
　　曾几何时？一场无情的运动，把祭祀您的风俗取缔。庙宇顿刻毁于一旦，香、冥钱不再是送给您的祭品。有人说，这是破四旧立四新。我不知道什么是四旧什么是四新？那是久远的历史，它能给我们后人有什么的启迪？我不知道。
　　阳光喷洒在清香的供品上，这清香的气味带着我无限思愁的记忆，勾起我那分复杂的心情，把我哀愁带到遥远的天际……
　　不知您能否收到我的哀愁？
　　香、冥钱在我手中点燃，在空气中慢慢焚烬……它们发出低沉的呻吟，它们懂得，自己变成灰烬是将阳人的哀思带给阴人。它们从不言语自己变成灰烬是自己的悲哀，它们为此而感到自豪，自己是阳人与阴人之间传输的纽带。
　　亲人说，送些汽车给先人吧，逝去的先人中，有的没见过汽车，有的见过而没坐过汽车，现在咱们的生活有了些改善，不能让先人在阴间里经常乘坐11路工交车。
　　纸汽车在我手中变成了烟与灰，一溜烟跑到另外的一个世界里去了。我心里暗暗祈祷，但愿那里的汽油没有这个阳世界这么贵。
　　紫烟盘绕着无形的气柱，袅袅而上……这是升向无际的天空，带着我无法表达的语言，我不期待您能帮我实现什么？我希望你能一路走好，安逸地在世界的那一头顺顺当当……
　　看着袅绕而升的紫烟，我心中默默祈祷着，愿远去的先人们，赋予我的健康、贵福、钱财……虽然这是带有曾被视为迷信色彩的空想行为，但是在阳人的心目中，有哪个不期望自己的生活旅途平平安安、美美满满？
　　望着尽管带有些灰朦色彩的湛蓝的天空，云朵时而调皮地将太阳遮住，这也是我所希望的，因为谁能说得出此刻被暴晒的感觉？
　　炮竹声声，将我的心震碎，撕碎我那心头里的那块屏障。
　　6.蜡焰燃去哀愁
　　在很多的用途上，人们赞美你的功劳是毁灭自己，照亮别人。你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，不过，那是你的职责，也是你应该做的，你没有别的选择，这是人类造就你的缘故。
　　同时，你有另外一个神圣的职责，是陪阴间的幽魂同步升天，这是你伟大之处，你无怨无悔。
　　酷热的清明，加上你烘炙的火焰，共奏出一曲让先人幽魂欣慰的乐曲。
　　滴滴点点，点点滴滴，你写就了一曲曲阳人对故人的哀思……
　　7.永不逝的哀思
　　守后着那份永恒的真情，唤起那永远紧闭的灵魂，谁人能说得清楚阳与阴、生与死之间有何种相互依赖的关系？一种追忆着往事，寻找着那过去遥远的、似乎有些模糊的孩提的时光。
　　没有失真的色彩，好象一幅五彩缤纷的蓝图，无时无刻将大脑的记忆门打开。
　　逝去的不能复生，只有那孤独的灵魂无时无刻缠绕着生者的记忆。
　　灼热的阳光无情的、残酷的向我的皮肤输入强劲的热量，体内的热血在燃烧，高温的火焰已将潮湿的心烤干。
　　我试图将心中的情怀释放出来的能量赋予远去的先人，让他们有一个更为美满的良好结局。
　　敲打着悬挂在心中的琴弦，和乐在柔和的音律里共奏，一曲曲追忆悲凉的哀思的情调在云霄飘逸……
　　8.没泪痕的欢聚
　　或许，这不叫悲哀，这叫阴阳人之间的共欢。没有哭泣，没有嚎吼，更没有悲哀，看不到任何悲哀的迹象。只是，只是这悲哀早在阳人的心底里埋葬，没有任何异样的悲情。
　　我心里很明白，悲伤未必就一定在脸庞上进行详细的刻画。
　　我的悲情倘若能够让您在九泉之下让您能读懂，我所供的祭品与香、烛、冥钱不虚此设。
　　虽然，再不能让您与我供享天伦，但愿您在极乐的天国里没有人欺负您，不致让您挨饿受冻，这是我所能盼及的……
　　9.祭坟上的午餐
　　骄阳已经将我的汗水榨干，我的肠胃已经向我发出抗争的信号。
　　先人似乎看到我饥饿的样子，怜悯之心在责成先人的灵魂，透过那宽敞的灵幕。先魂说：吃吧，不必客气，别饿坏了身子，不然来年谁来看我？我的眼眶似乎流出糊粘的液体，尽管是极少丁点的泪珠。
　　我的心在翻腾。…
　　我咀嚼着清香的祭品，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惆怅。可族人却无比的雅慰，似乎是与先人同乐，因为一年只有一次。
　　10.来年再续清明
　　红色的斜阳带着疲惫的倦意，悄悄地躲进山里。也许，它能体谅我们的苦楚，它意识到，它只能征服白昼，可它却无法将黑夜赶走，它是黑夜的俘虏。
　　完成了生人一生中在每一年里最为神圣的使命。
　　拖着疲乏的身躯，乘着斜阳的余晖，踏上了回归的路途。
　　只是，只是来年还继续延续无限的牵挂和寄托的哀思……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7 23:30
本帖最后由老顽童于 2013-4-1 11:31 编辑

　　有一种怀念被朱笔描深
　　每年一次，又很快褪浅
　　有一种怀念聒噪不休
　　像炫耀一笔遗产
　　有一种怀念只是潮湿的眼睛
　　不断翻拍往事的照片
　　有一种怀念是隐秘的小路
　　在那里徘徊，在那里忏悔
　　呵，谢天谢地
　　被怀念的老人，已离这一切很远很远

作者: rupolo 时间: 2009-3-28 12:45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3-29 22:07
思念是一种伤心的痛

作者: 京声 时间: 2009-4-6 17:54
标题: 双亲携手驾鹤逝肖子欲哭已无泪 ……

前几年内，双亲来南方小住，却不料在南方竟被潮湿、肺气肿和哮喘的几大病魔，先后夺去了生命的权利。尤其老爸从解放一直在技术部门兢兢业业、一生艰苦奋斗，亲朋好友和亲密同事无数。
上月底，我和亲属一起，护送了双亲骨灰，长途乘车去到老家合墓落土，告别仪式上，数十位爸妈的生前好友、同事子女、学生、和交通系统领导参加，许多都已白发苍苍。还有京声的老同学也都来到分忧和帮忙。
昨天，又接连地接到爸妈老同事子女、老学生的告慰电话，说他们都分别去墓地吊唁了爸妈，让我放心，使我感觉到人间情义的无比温暖，也感到内地要比南方更重情义得多。这些让京声感动唏嘘不已&……。
2天前才从老家赶回，今见到顽童兄弟的洋洋洒洒几篇祭文感言，不禁引动哀情泛起，万千思绪 &^*(%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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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本帖最后由京声于 2009-4-6 18:33 编辑 ]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4-6 18:30

原帖由京声于 2009-4-6 17:54 发表

前几年内，双亲来南方小住，却不料在南方竟被潮湿、肺气肿和哮喘的几大病魔，先后夺去了生命的权利。
上月底，我和亲属一起，护送了双亲骨灰，长途乘车去到老家合墓落土，告别仪式上，数十位爸妈的生前好友、同事 ...

清明梨花带泪，梦里幽会亲人。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5-2 20:37
本帖最后由老顽童于 2009-5-2 20:42 编辑

清明征文一等奖作品

在我还小的时候，你已经走到韶光迟暮的边缘。很遗憾，我错过了你的童年、少年、中年，只能从你漆黑的瞳中揣度你昔日的容颜，只能沿着你手背上突兀的筋脉抚触你过往的悲欢。
　　童年宛如洁白易碎的瓷器，是你轻轻将我的童年托起，捧在心里。父母成日忙于生计，我被托付给你，却带着极大的不情愿。我任性、胆怯、敏感并且爱哭，在幼儿园里几乎成了最孤独的孩子。回到你家里，我仅剩下一个盼头，那便是期望父母快些过来接我回家。
　　父母给我的约定是八点钟，他们会在每晚八点赶来接我。很多个寂静的傍晚，我就坐在你家的挂钟前，听秒针滴滴答答的声响，如同听父母到来的脚步。其间，你总会走到我身边，拉我去看动画片，给我各种各样的小玩具，将我喜欢的水果摆在我面前。你说，不着急，慢慢等。
　　有时等得太久，我开始生父母的气，也生你的气。眼看着时针已经越过八的刻度，他们大概不会来了吧，我很没用地呜呜哭起来。你的安慰不见奏效，你的玩具和食物被我推到一边。于是你找了个借口把我支开，当我回来的时候，那台钟上的时间又变成了七点四十五分。你微笑着说，再等一刻钟就行了。
　　年幼的我怎会懂得是你调慢时钟，还寻思你也许拥有什么魔力，能够拨乱时间的轨迹。我不止一次央求你将时间变得快一些，这样我就不必忍耐漫长的等待。你仍旧微笑着，叫我闭上眼睛。过了一会儿，你唤我睁开眼，我看见时间飞窜至七点四十五分。再等一刻钟就行了，你说。
　　一刻钟成了可以任意收放的丝线，你是握着线的善良巫女。都怪你。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形成精确的时间观念。都怪你。
　　若神明曾采撷过莲池的花，你必是他不曾眷顾的那朵。而你生为莲，注定要淡然开谢，注定要困守缄默。请原谅我用如此穿凿的句子概括你的命途，或许我从未真切地辨清你微笑背后的情由，那些淹没在争执和病痛里的颤抖昭示着什么，那些藏匿在存折和房契中的悲戚意味着什么，我无法深究，也无力深究。
　　你背负了很多故事，却一如既往地微笑。因为宿疾，你的双眸渐渐失去神采，倦成两潭死寂的水，让微笑都显得牵强。不记得有多少回，小小的我抓着你微凉的手，看你无言地为我梳头。一点流光悄然在你眼角停留，你微微一笑，那光便顺着你脸侧半明半昧的沟渠落下，熄灭了。
　　为什么要哭呢？我疑惑地问。
　　不是哭。人老了，容易淌眼水，控制不住的。你缓缓地答。
　　数年前，我发表在报纸上的第一篇文章同样为你而写。当时写着写着，我鼻子一酸，几乎写不下去。我写到了你最拿手的糯米圆子，金黄的酥脆裹着滚烫的甜软，早已是春节年夜饭的压轴好菜，然而我们一家人已有好些年没能团聚一堂，吃上你做的年夜饭了。后来总算再度尝到你的糯米圆子，却没能尝出香甜，反觉苦涩。一家人吃得沉闷，谁都不愿说什么。
　　现在的我真是嫉妒当时的我。毕竟当时的我还可以吃到你做的许许多多的糯米圆子，还可以看到你站在观音像前一遍又一遍地为我祈祷，还可以听到你反反复复地询问我的学习生活情况。我当然也能够拿那篇写你的文章向你邀功论赏，能够羡慕地感叹你的乌发为何经年不曾花白，能够努力分担你纠缠难解的心事。
　　你终有一天会离开。你携着断断续续的沧桑因果走向未知的彼岸。有句诗写道，渡口找不到可以相送的花，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。那天你孱弱的身体凝固在透明的方舟里，周围的哭天抢地仿佛与你无关。你静静沉睡，唇边尚含一朵空幻的微笑。我伫立岸边，怔怔凝望渡船上的你，不知所措。我该如何祝福你？我该如何封存你的笑影和泪光？是谁说过，所有的道路通向你，却没有一条，抵达你。
　　去年夏夜，父亲带我到僻静处为你烧纸。父亲认真地把一沓纸钱摆在地上，点燃。纸角卷起一团火光，映出我们沉默的脸。无数细碎的萤火有如倒灌的银河，逆着流荡在天空，越流越高，越流越远。我仰头，星尘微茫，温暖依稀，一如你往年的笑靥。
　　彼岸的你，还会像从前那样爱对别人胡乱夸口说我是清华北大的料么？
　　彼岸的你，还会像从前那样明明连牌都看不清也要逞能说自己牌技无敌么？
　　彼岸的你，还会像从前那样省吃俭用到近乎悭吝，但一直不忘裁好红纸，将崭新的压岁钱包在里面，笑容满面地分给孙子们么？
　　奶奶，彼岸的你，还会像从前一样么？
　　我太自私了。彼岸的你，早应遗忘了红尘纷扰，回返本真净域，种下再世的缘。奶奶，来生的你一定要幸福，哪怕没有我这个小麻烦陪伴在你身边。
　　四月清明将至。宿草春风又，新阡去岁无。我想为你慢慢吟诵诗歌中的段落，就似你只会讲"庙里有个老和尚"那种老调牙的绕口令故事哄我睡觉一样。
　　有一种怀念被朱笔描深
　　每年一次，又很快褪浅
　　有一种怀念聒噪不休
　　像炫耀一笔遗产
　　有一种怀念只是潮湿的眼睛
　　不断翻拍往事的照片
　　有一种怀念是隐秘的小路
　　在那里徘徊，在那里忏悔
　　呵，谢天谢地
　　被怀念的老人，已
　　离这一切很远很远
　　--舒婷《怀念》
　　春光正盛，你墓前的花开得烂漫。一纸淡墨刻不穿别离，黑白相片上你眉目如洗。倏然，旧诗行偕同落花三两瓣，飘向暮色凄迷的天涯。我明白。奶奶，那是你心最后的归属，对这世间留恋你的人，微笑着许一个未来的承诺。和你拉过钩了，一百年不许变。我明白。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09-5-2 20:41
清明征文一等奖作品

四月，斜阳漂浮在紫蓝色的山影之上，将金色闪闪的碎阳片片洒向纯净的天空。悠然飘过的云彩，像一个个含笑不语的仙女，舒展水袖，婀娜舞向远方的天际。
　　四月。空气中浸透了一种醉人的花香。顺着花香，你会来到一座绿草覆盖的小坡，小坡旁矗立着一棵三人环抱的古槐。粗大的枝干上挂满了翠绿乳白的枝叶花瓣，在清新的四月风中盈盈起舞，似一串串白绿相间的风铃。
　　与这些风铃一起舞来荡去的是四个十岁至四岁的孩子。又喊又叫，沿着槐树爬上爬下，顺着坡滚来滚去。累了，他们就像一只只小猴子，攀坐在树枝上，双腿晃晃荡荡，双手在绿叶白花中穿梭，采下花瓣忙不迭地塞进嘴里，放进兜里。那香气便弥漫在空中。直到黄昏中传来母亲的喊声，直到看见父亲高高的身影出现在被夕阳染红的门边，双臂交叉在胸前，静静地笑看我们。孩子们才依依不舍地从树上挪下来，磨蹭着，再将嘴里，口袋里塞满了槐花，将那股甜甜的清香留在了山坡上。
　　那是1964年的我们姐弟四人，在大别山腹地岳西县。岳西是我们的父亲鲁彦周为创作深入生活多次来过的地方。大别山的山水草木是他作品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1963年秋天，我们举家迁住岳西。在城市长大的我们，就突然变成了山里的孩子。快乐，自由的大山中的孩子。我们的新家在县城一座山脚下的一排平房中，不远处是一条简易公路，公路的那边是一片池塘，池塘旁，有一座绿荫荫的小山坡，山坡旁依偎着一棵粗大的树木。时值初秋，树叶浓密，覆盖着坡顶。爸爸告诉我们，那是棵古槐，槐花开时，香气四溢。几十里路外都能闻到。爸爸作陶醉状：槐花还可食用，鲜花可以吃，还可以用它做粑粑，蒸着吃，不过，爸爸说，你们得有耐心，等到明年的四月。
　　于是，我们在新的山区生活中开始期待那四月的槐花。深秋，槐树开始落叶。天渐凉渐短。太阳一落，空气中透着一层霜裹着的寂静。水面也已结冰，鸟儿不见踪影。然而，当槐树掉尽最后几片叶子，那山坡却绿色依旧。
　　山里的冬天冷，我们早早上了床，倦缩成一团，看着炭火渐渐熄灭，在黑暗中静听着山风呼啸，隐约传来饥兽的吼声，但我们想着那一片的绿色，心里有盼想。
　　终于有一天，红肚子的知更鸟，黑尾巴的喜鹊回来了，树枝上绽出了嫩嫩的细芽。正如爸爸所说，四月来临，在我们每天的期盼中，渐渐的，乳白色的槐花挂满了树枝。我们变成了天天爬坡上树的野孩子！手脚一刻不停，嘴巴一时不闲。每天采一大篮槐花，让奶奶做成各种吃食。
　　我们躺在小坡旁的草地上，双手枕在头下，仰头望着天空飘过的云彩，大声叫道：那是鸟！那是龙！那是象！爸爸有时也会过来，和我们一起躺着，坐着，闻着周围的花香，看着天边紫色的斜阳。这个时候，我们会爬上树，使劲地摇着树枝，或用竹竿打得槐花纷纷扬扬，洁白如珠的花瓣落在爸爸的头上，身上，悄然覆盖住了绿草荫荫的小山坡。
　　四月将尽的一天，爸爸从山里回来，他说今天有空，招呼我们四个一起去了槐树下。我们在坡上坐定，爸爸便让我们用槐花枝叶编成小花环，一共编了九个。然后爸爸开口：我要对你们说件事。我们安静地等着，爸爸轻抚了一下软软的草地，说，你们知道吗，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坡。他顿了一顿，这是一座坟墓，墓里是一家九口人，据说是红军家属，在一次白军大扫荡时被害的。
　　我们无人说话，只听爸爸继续说，我也是才知道，县里要修路，这才发现这座坟的故事。
　　我们仍旧静听，没有插言，也没有问话。在那个年纪，于我们，坟墓一词也许不含任何具体的意义。我们只知道，这是一座绿草覆盖的小山坡。山坡上，是那棵清香四溢的槐树，是在槐树上嬉戏玩耍的我们。山坡里面，居住着他们--同样闻得到花香，感受到绿色的他们。他们一直听着我们的笑声，也一定年年盼望四月的来临，槐花的盛开。
　　爸爸让我们把九只小花环一一在槐树底下摆成一个半圆，然后说，"清明已过，四月未完，这就算我们替他们扫墓了吧。"爸爸站起身，看了看高高的槐树，又往远处看着影绰连绵山尖上镶嵌着的紫金色的云霞，说，"四月的阳光，四月的槐花，此生彼生，春日里总好聚聚。"
　　白云苍狗，岁月如梭。那群在槐树下，山坡旁玩耍嬉戏的孩子们已经长大，爸爸也往彼生。
　　更年岁递的四月，清明前后，我们不管人在何方，心，总是回到童年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，回到那小山坡，回到那棵大槐树下，看云霞变幻，看爸爸坐在我们中间，头上，身上落满了洁白的花瓣，笑微微地说：
　　"四月的阳光，四月的槐花。此生彼生，春日里总好聚聚。"
　　我们记着，爸爸。
　　只是于我们，此生即彼生。四月的春光与花香，和着清明的绿色，永久地聚集了你和我们，从不曾分离。

作者: wen 时间: 2012-3-31 08:50
清明节到了，又该看我妈去了。
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她老人家走的时候我没见上最后一面……

作者: 老顽童 时间: 2012-4-2 09:22
昨天扫墓，除了在陕西和湖北的弟兄没到位，其他的都到了。

作者: gaoxe 时间: 2012-4-3 11:37
华人共同的信仰供奉纪念祖先。先人仙逝音容依旧可怜天下父母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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